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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浪涨江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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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女主
      城市在发光,但没有燃烧。最后一抹残阳随云逃逸后,会陷入由灯光和月光占据的世界。一个管内,一个管外,人们仰仗这些,生出故事。
      《山海归梦》是陈暮江要讲的故事,但这个故事还没选定女主。没有女主,就无法讲故事。没有故事,她编写的剧本就无法拿奖。
      酒吧固然是个故事很多的地方,但她拐进去不是为了找故事。
      她是愁,愁电影的选角。
      这本不是她该愁苦的事,她只是编剧而已。
      编剧,编剧,她只编不拍。
      但想守着本分过日子,是最难的。
      陈暮江拨开人群,在吧台坐下,目光随便落向某个酒鬼:“一杯威士忌,纯的。”
      纯的,通常只为求醉。
      调酒师打量刚坐下的人,默认买醉的都是情伤。
      一饮而下,又唤了一杯。
      “喝醉前最好留个电话,我们这儿不让留宿。”男侍者提醒她。
      酒吧是个醉鬼聚集地,能让酒鬼留宿一宿的酒吧生意会更火爆,打架斗殴麻烦却也会更多。醉前留电话就像拒绝留宿酒吧的保命符一样,既顾住了对酒客们的服务,也少了酒吧不必要的麻烦。
      “放心。我不会留宿。”
      陈暮江是个极自律的人,饮酒从不过度。只是今夜,她压力颇大,需要发泄。
      年纪轻轻就已是多部爆红影视的编剧,名利双收。而现在,她准备多年,想要拿奖的一部作品,导演却迟迟未觅到合适的女主,导致电视剧无法开拍。算好的作品评奖周期马上就要过了,若再不开拍,很难赶上,评奖就更不用说了。
      舞池中央人影跳动,DJ声忽大忽小,掌握着舞浪摆动的幅度。
      彩色的灯来回不停地转,陈暮江看了良久,只觉得头晕。看来,自己还是不太适应这灯红酒绿的地方。
      付钱。准备走了。
      “这就走了?”调酒师接过现金捻了捻。
      什么年代了?还用现金。
      “嗯。”
      不准备多说。不准备多留。谁说都没用。
      “那你可要错过我们江北数一数二的打碟师喽~”调酒师收了空酒杯,目送她融进舞池。
      陈暮江来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,再好的打碟师与她也不相干。
      舞池中央有个高台,是供DJ带动气氛用的。
      音乐声换了。变得缓和了。旋律之间是成年人情欲的碰撞。
      裴轻舟黑色露脐背心,紧身裤,一手在打碟机上控制着整个酒吧气氛,一手拿着耳麦放置耳边,跟着一起晃动身子。
      声音调至最大,她心情不错,跳上了高台,与一旁的歌女一同扭动身子,极度香艳。高台围着的一圈男人,仰着头,胆大的还会向台上伸手,去触女人的白腿,眼里流出的是猥亵的欲望,仿佛音乐一停就会把人掳走,强行占有。
      陈暮江洞观一切,眼里尽是对男人的厌恶,心里与台上女子共情。就在她怜悯流露的瞬间,眼睛与一束妩媚勾人的目光相撞,迅速挪开,又移回。
      裴轻舟余光注意着远处的那束避开的目光,又更加放肆地舞动腰肢。她见到过太多直白吐露欲望的目光,遇到一束下意识避开的,反而让她兴奋。
      陈暮江有意无意地看着,那人好像很享受周围男女对她垂涎的目光,媚笑着弯腰去挑台下人的下巴,最大程度地向人展露自己的胸部,胸前的那道线跟着身子一起变深变浅。
      望看了半响,直至被一通电话打断。
      “喂?”
      “暮江啊,女主选角的事怕是一时难定了。这次算是我对不住你,原本你打算要拿奖的作品……哎…”
      “郭导,现在说这话还早。”陈暮江顿声望台上人,发现人不见了,“也许女主可以定了。”
      “真的?你有人选了?”
      她有人选了,但人不见了。陈暮江匆匆挂了电话去找人。
      高台周围没有。打碟机处没有。舞池里也没有。
      还能在哪儿?人不会走了吧?那个调酒师说什么?
      江北数一数二的打碟师……
      又回了吧台。
      “怎么?还要再来一杯?”调酒师以为是折返的酒鬼。
      “我问你,刚刚在舞池台上的那个女人,去哪儿能找到她?”直奔主题,怕人走掉。
      “哪个女人?台上那么多女人。”调酒小哥不紧不慢地往调酒壶里加各种颜色的酒。
      “波浪卷那个。”
      “她啊?”
      “我们酒吧的打碟师,很有名的。”调酒师对她的无知露出鄙夷的眼神。
      陈暮江只想找到人:“去哪儿找她?”
      “应该还没走,你去外面看看。”指了指门口。
      外面车鸣阵响,车灯如鬼火浮动,走走停停。
      偏暗角落里,三个壮汉围着一个女人,眼神里是饿犬的渴望,手里是冲动的酒瓶。
      一处明亮,一处阴暗。
      好似预示着她们的人生。
      女人看向立在路灯下的陈暮江,一束光打在她脸上,唇眉清晰可见。
      眼睛对上,脸对上。
      是她。
      陈暮江没有要走近的意思,因为她从那束目光里没有读出求救。
      “通哥,再缓我两天,如何?”裴轻舟说完便拎起中间男人手里的酒瓶,猛灌了一口,以示诚意。
      通哥是这一片儿的地头蛇,但凡是想要在这儿待下去的,都少不了交足额的保护费。裴轻舟近日手头紧张,拖欠了几日。
      “两天?都缓了几天了?”
      两个小弟拳已经握起,只待通哥令下。
      那个偏角实在有些黑,陈暮江站在相距三米的地方,听不太清在说什么,忍不住往前走了走。
      裴轻舟又喝口酒,手搭到通哥肩膀上,换上娇媚的脸,捏起声:“两天而已。通哥这点耐心都没有吗?”
      两个人的姿势像是女子献媚,暗示男子想要和她一夜春宵,就要有点耐心。
      通哥面色缓和,手油腻地搭他肩上的纤纤细手上,语调轻浮:“可别让我再多等了~”
      陈暮江正巧将这幕看得完完整整。
      一男一女,两人姿势亲密,还围着两个小弟。
      旁人看,她就是多余的那个。
      但陈暮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,直直地盯着裴轻舟看,像是在比照她心里的女主。
      她需要一个美艳,眼神坚毅,不服输的女主。
      面前这个人。
      身材出挑,眉眼间风情万种,甚至像个骗心的坏女人,极度美艳,但不落俗。
      而坚毅和不服输,她从一开始就看到了。
      与三个男人博弈,未有一丝惊慌,可以说是游刃有余。
      裴轻舟注意到有人过来,微微转头,但手还搭着。
      呵。这女人。还跑过来了。
      通哥瞧裴轻舟视线偏移,便顺视线看过去,问她:“怎么?认识?”
      “不认识。”裴轻舟不再看陈暮江,抽出一直被乱摸的手,心里一阵恶心。
      在阴沟里求生存,必须付出一点尊严。
      裴轻舟早就习惯了。
      陈暮江这时才细看到她搭在男人肩上的手,沉了眸。
      “不认识?”通哥看看裴轻舟,又走向陈暮江,步子里都是下流,语气间都是色心,问陈暮江,“要不要跟我认识认识?”
      陈暮江趁人不经意,反手扣住通哥的手,扭了几个度,等人痛得面部狰狞后才说:“做人,不要太贪心。”
      “通哥!”
      两个小弟想冲上去,却被裴轻舟拦下:“想被警察抓啊?”
      “等你们过来,他这手怕是要废了。”陈暮江瞪着两个小弟,通哥被钳制住,手心发白,胳膊外撇着。
      “…别别别…”通哥痛的整个人旋转,边惨叫边吼后面的两个小弟,“…都站那儿别动!”
      裴轻舟看人温温婉婉,本想出手阻止通哥,却没想到陈暮江还是个练家子,两下就把人摁住了。
      又想起,舞池里那么不敢看她,现在却这番大胆出手。
      有意思。
      不过为了之后的事,她还是要救通哥。
      陈暮江看到裴轻舟走过来,才稍稍松了劲,但还没放开。
      “哎呀…这有话好好说,怎么还动手了呢。”
      裴轻舟轻笑着握住陈暮江的手,一指一指掰开,像在掰着陈暮江戒备的心。
      两手交迭,视线交汇,温度置换,有力变无力。
      陈暮江没有反抗裴轻舟的动作。
      人放了,手松开了。
      陈暮江又把手放回衣兜里,好像在留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温度。
      裴轻舟推着通哥让他赶紧走,通哥则不忿地多看了两眼,算计着如何报复陈暮江。
      “我们走。”通哥招呼两个小弟,又恢复嚣张跋扈的样。
      陈暮江未多在意通哥,只是在想,要如何说服裴轻舟去试镜。
      毕竟,莫名找上人,会很像骗子。
      通哥走后,这一偏角就剩下她们两个。
      裴轻舟抬步往前走,想站到亮一点的地方。
      她不喜欢黑。她生活已经够黑了。
      陈暮江看人准备走,伸手阻拦:“等等。”
      “我只是想往前走走。”裴轻舟盯住她腕上的手,做了美甲,挺可爱,只是与大打出手的样子不太相符。
      陈暮江尴尬地松了手,跟在裴轻舟后面走。
      初夏的夜温差很大,江北今年的雨期前所未有的漫长,今天是雨停的第一天,温度不算太高。夜里凉意极易侵体,陈暮江穿着薄风衣,看着前面仅穿一件背心的裴轻舟,隐隐担忧起温度。
      两人停在陈暮江最初站着的路灯下,一起发光。
      相隔两步,裴轻舟才发现陈暮江是比她高点的,她需要仰起点头看陈暮江。
      “你认识我?”裴轻舟看着陈暮江身后的酒瓶滚走。
      “不认识。”陈暮江眼前浮现她和通哥手贴一起的样子,“你有麻烦?”
      “我自己能搞定。”
      裴轻舟能搞定很多事,从来不需要外人插手。
      陈暮江不再多问,思量如何开口电视剧的事,最终决定直接说,“有个爆红的机会,你要吗?”
      裴轻舟越来越觉得这人奇怪,从舞池开始,直到现在,她好像在跟踪自己一样。
      没有回答,裴轻舟问了更感兴趣的:“你是Les?”
      一下被问懵了。
      Les?
      陈暮江今年24岁,但没有过男女之情。一是她忙事业。二是她并不感冒。至于Les?她只听过,从未想过。
      “你是?”
      这话说出口像是没经过陈暮江同意,脱口而出。自己也震惊,为什么要这么问,只得把侧兜里的手越攥越紧。
      裴轻舟眼角挂笑。
      她的确是,但没义务告诉陈暮江。
      莫名找上裴轻舟的人很多,女人、男人都有。男人会很没有风度的拦住她,甚至叫几个小弟一起强留她。相比女人,要温和的多,她拒绝了,便不会再纠缠。
      但眼前这女人,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缠着她。
      “怎么?我要是的话,你就也是了?”
      裴轻舟身体稍稍前倾,影子恰好映在陈暮江胸口,只是听不见已经紊乱的心跳声。
      女人。她也不是不能考虑。
      先让人答应去试镜再说。
      陈暮江感觉自己快要把手里的衣服拧成绳了,但还是说:“我可以试试。”
      一个陌生的女人。眉毛长的很好看的女人,对裴轻舟说如果她是Les的话,那她也可以试试。
      风卷着陈暮江的话灌入裴轻舟耳中,身体一颤,不知道是风冷,还是话热。
      久未接话。
      觉察到她微微捂紧身体的手,陈暮江想尽快说完:“你也可以试试。”
      有询问,但更有强求。
      咣咣——
      不远处的酒瓶发出滚动的声音,一缕不受约束的发丝在两个女人脸颊间轻漾,试图拉近距离。
      陈暮江看着那缕发缠住裴轻舟的鼻梁,挂上红唇,直到她用手拿开,才有了人声。
      “和谁试?”
      “和我。我会把你捧红。”
      “然后呢?”
      “做我的女主。”
      两个彼此不知姓名的人,在路灯的见证下,有了承诺。
      就像风告诉坠地的雪,我会把你送回高空,那样诚恳、有力。
      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      尾巴:前期少h,主剧情(尝试一下…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