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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汉世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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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汉世祖 第354节
      他方自慈明殿探视归,太后李氏病愈,气色良好,连食欲都涨了许多,亲自侍奉李氏进食。而回殿之时,又转道去了一趟秋华殿,贤妃折娘子那边传来消息,又害喜了。
      从四月到五月,于刘承祐而言,可谓喜事频频,家事国事,事事顺利。荆湖轻松收取,太后病情好转,四月时进宫多年的周淑妃查出有孕,而今迈入五月,贤妃又怀上了。
      不算刚怀上的两位,刘承祐膝下,已经有六子三女,可谓丁口丰盈了。甚至于,他感觉自己几乎成了一架播种机器,命中率极高的那种。
      事实上,算上夭亡、流产,还有更多。这几年,在宫内,刘承祐并不只临幸那一后四妃,像皇后身边的女侍御、荆南、南唐、吴越进献的美女也都有尝一尝。结果嘛,只有李璟献上的孙氏,成功地给刘承祐诞下了一名公主,由此提级为美人。
      “太医署的人,已经南下了吧!”看着赵普,刘承祐问起正事。
      赵普也敛容答之:“医师2人,医工12人,再兼医生20人,共计34人,已然动身,臣与署令一同相送,传达圣意!”
      满意地点点头:“医者,悬壶济世,湖南多疾,他们这干人南下,是要替朕救济军民,诊疾断症,为朝廷宣扬德化的!传制地方官府,要善加安置这些医者,配合他们工作。”
      因考虑到湖南医疗条件恶劣,军中多疾,刘承祐特意命太医署选拔了一批人南下。抛去那些冠冕堂皇的话,目的则为整合湖南医疗资源,研究病理,治疗疾症,尤其针对岭南的瘴气、疫病做些深入探索,为今后大军南下做准备。
      “如今太医署中,有多少人?”刘承祐问赵普。
      赵普说:“回陛下,两部诸科及上下师生,已有近500人,医学之盛,已迈前代啊!五日前,方举行了一次月考!”
      “500人,可能济整个天下?”刘承祐不禁感慨:“还需扩大规模啊!”
      汉承唐制,虽然如今的朝廷,诸多制度都有其特色了,但各处都透着大唐的影响,很多典制度都沿袭下来,有改来改去,干脆被恢复唐制。
      似医学制度,基本照抄唐制,只是受刘承祐重视,恢复得很快,并且规模空前。开封可以说集中了天下最优良的医疗资源,不过能够享受的,只有皇室、贵族、官僚以及军队,如今,基本每一支军队,都有一支军医队伍。
      这些年来,刘承祐逐年在加大在医疗事物上的投入,每岁都有地方上的名医,被征调入京。同时,太医署经过考核,也会释放出一批人,到地方任医官。为此,专门设立了一套医官的升级制度,提高品秩。
      刘承祐一心想要扩大太医署的规模,惠及于民,但到如今,也是稍显乏力。一是投入大,二是医生的培养也需要周期,三是愿意干这一行的毕竟是少数。
      见刘承祐又陷入了思索,赵普也不打扰他,等他回过神来,方才说道:“陛下有济世之心,这是天下子民的福分,然事事犹需量力而行。太医署有如今的盛况,已是难得,天下未平,朝廷各项支出甚大……”
      “你不用说了!”刘承祐嘀咕了句:“朕明白你的意思!”
      赵普的意思很明显,做什么都需要财力的支持。别看如今大汉朝廷财政岁岁向好,但摊子铺得大,经不主花,刘承祐又是个有为之主,想法多,每每念头一起,就要投入财力、物力、人力。而医疗的投入,从来都是巨大的,从医政到医学,涉及的方方面面,没一样不费钱的。
      考虑了一会儿,刘承祐一脸伟光正的表情,叹道:“医者治病,君王治国,这是相同的道理。待天下太平,朕不只要让百姓居有其所,耕有其田,还需病有其医啊!”
      闻之,赵普不由满脸感慨,郑重地应道:“陛下仁心,包揽天地啊!”
      摆了摆手,刘承祐嘴角不由挂上了点无奈的笑容。嘴里虽然这么说,但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,想要做到此点,何其难矣,他真正能做的,只能尽量去提升大汉的医疗条件了。
      “你说,今后的科考,增加一门医科如何?”看着赵普,刘承祐问道。
      眉头稍凝,发觉皇帝那兴致勃勃的表情,稍微盘算了下,赵普还是说道:“或可一试,只怕引起上下非议!”
      “有什么可非议的?”刘承祐当即道:“这满朝臣工,有谁遇疾了,不需寻医问药的?”
      “这样,你稍后发文至政事堂、礼部及太医署,筹议此事!”刘承祐直接吩咐着。
      “是!”
      纵使增涉医科,想来也不会造成群起报考的效果,但有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,那边是医师地位的提升。
      谈完此事,注意到赵普手中的奏章,刘承祐问:“何事要奏?”
      闻问,赵普将奏章呈上,将淮东的两道急务讲了一遍。
      “郑仁诲已病重至斯?”刘承祐眉头稍凝。
      虽然郑仁诲身上带着浓浓的“郭氏”印记,但刘承祐从不否认其才干,不管当初的枢密副使,还是如今的淮东按察使,都堪称贤臣良吏。年初淮东大案时,就有耳闻郑仁诲身体不爽,如今几个月过去,却又加重了。
      “淮东既然上报朝廷,那就说明郑公的病情确实严重,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重!”赵普说。
      “使臣僚羸病而理事,却是朕有些不恤下情了!”刘承祐说:“应当提早放其回乡休养的!”
      “陛下不必过于自责!”赵普劝慰道。
      “老臣渐凋零啊!”刘承祐叹了口气,此番感慨比起从前更加深切。
      今岁以来,朝廷的文武老臣,几乎约好了一般,染疾,病重,折从阮、赵晖、刘词、和凝,再到这郑仁诲,无一例外,开封府尹景范身体似乎也有不爽了。
      念及这些,刘承祐的心情,似乎没有那么美妙的。
      但心情再沉重,摆在面前的问题还是得解决的,赵普问:“不知李相公所拟,如何批复?”
      “制下,郑仁诲以本职致仕,赐太谷郡公!”刘承祐说道:“至于淮东按察司之职,就从李涛所请,以徐台符徙任吧!说起来,徐台符尽忠王室,也有些年头了!”
      “是!”
      听命的同时,赵普心中难免异样,给郑仁诲封公,似乎有些不妥,爵位重了。不过转念一想,赵普又有些明白了,郑仁诲的儿子已经死了,属绝嗣的情况,这样,待其亡,朝廷可直接收回爵位。
      “至于龟山运河之事,朕相信王朴,他既然主动奏请,必然已经考虑周全,诏允之!”
      第50章 南汉来使,庆功宴
      正值三伏天,中原大地迎来了最闷热的日子,天地就仿若一座火炉子,烈日毒火,无情地烘烤着大地。通往开封的官道,开阔而平坦,没有多少起伏,大汉的道路,其他地方或许仍旧简陋乃至破败,但京师周遭的道路,还是修缮完好,以通八方。
      笔直的道途,静静地躺在原野间,两侧是成片的麦田,茁壮的庄稼,长势喜人。太过炎热的缘故,放眼望去,能够看到明显的热浪。
      一支车队,缓缓地行进在官道上,观其仪仗,规格很高,护卫严密,车辆甚多,却非大汉官旅。这一行人,乃是来自岭南刘氏的使团。
      一名骑士策马南来,抹了把额上的汗,冲护卫的军官禀报情况。闻报,军官策马回转,向中间一架华丽的马车道:“启禀中官!察问过了,已出尉氏县境内,沿此道再行三十余里,便至开封!”
      车帘掀开,从中探出一张抹着脂粉的脸,抬眼望了望天,大概是怕烈日影响的肌肤,又赶忙缩了回去,应道:“加快速度,今日一定要赶到东京!”
      “中官,我们已经连续赶了四十里路了,卫士们十分饥渴疲惫,是否先歇息一阵,再赶路?”军官请示道。
      很快车内便传来明显不耐烦的回应:“就差三十里,还要休息?渴了就喝水,都骑着马架着车何谈累?我奉陛下之诏出使北汉,商谈国家大事,马上就到开封了,岂能被尔等这些惫懒之人耽误了时间!出了差错,尔等担待得起吗?”
      被这一通训斥,军官脸色很难看,闷声应了声是。
      心里则暗骂不已:你这阉竖,说得轻松,你有车驾乘坐遮阳,我们倒受烈日暴晒。若非你一路嬉戏迟缓,岂能耽误那么多时间。
      当然,再蓬勃的怨气,也只能憋在心头。抬眼,望了望那毒辣的太阳,差点被亮瞎双眼,轻驰上前,军官大声呼喝道:“加快速度,到了开封,好好休息!”
      而作为此次北上使节的陈延寿,则浑然不觉护卫的怨气,抑或根本不在意。待在马车内,虽然少了夏日的灼晒,却也闷热,索性提前备好半桶冷水,不时以水浇面,倒也能祛热。
      洗了洗脸,取出一面镜子,照着梳理,尤其打理他那脆弱的胡子。毕竟是宦官,为了不被人小瞧,临行前他还特地寻巧匠,给他装饰了一嘴稠密的胡须,就是打理起来太麻烦了。
      陈延寿,为南汉宫中内给事,此番北上,是受甘泉宫使、钩陈诸司事林延遇的推荐,出使中原,以求和平的。
      问题还是出在一个多月以前桂阳山口之战,南汉军被打得太惨,战损比在一比五,若不是受到上面的约束,汉军或许已入岭南,收取马楚故地。
      而开国以来,头一次感受到中原强兵的战力,似乎比传闻中的还要厉害,南汉主刘晟坐不住了,赶忙遣使修好。
      事实上,早在三年前,北汉攻南唐,尽取江北之地后,南汉主刘晟就已经心存惶恐了。南汉立足广交几十年,虽远避中原纷争,但对于北方的形势发展,又岂是一点都不关心。
      淮南之地,从朱梁时起,便为中原与江淮相争之所,从杨吴到南唐,一直为其所有。然而几十年后,突然为中原一举所夺,南唐坐拥大军,却几乎没有反击之力,半载而献其土。这样的状况,对于南方的诸国而言,可不是好征兆,虽然割据纷争数十载,但“大一统”的理念太过深入人心,哪怕远在岭南,也能感受到萦绕在头顶的三个字。
      三年前,刘承祐初取淮南之后,南汉主刘晟便有意遣使进贡修好,然而受阻于湖南。毕竟他出兵侵占了马楚岭南之地,与当时的湖南势力争端不小,直到周行逢上位,才有所缓和。
      以往,虽然知道北汉强盛,但也只是固有印象,全凭传闻想象加猜测。然而如今,一个不留神,大汉的兵锋已至岭南,陈于国境之外,刘晟于是彻底慌了,赶忙派人携重礼北上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汉宫,万岁殿,御宴隆重,刘承祐携朝中重臣,为南征的将帅们接风洗尘。
      随着朝廷政策下,荆湖局势渐稳,夏收之后,粮匮又缓解。南征的大军,也陆续自湖南撤离,将军政交与道司。
      到六月为止,荆湖都指挥司下诸军,虽然尚未编制结束,但除护圣军、一部铁骑外的东京禁军,已尽数北撤,最后一批的龙栖军,也退到澧阳了。
      湖南那边,军事上有杜汉徽、李筠、潘美、曹彬等人主掌,足可镇之。而征南将帅,慕容延钊、郭威、韩通、孙立、张勋、史彦超等人,包括荆南降将梁廷嗣、魏璘,都奉命北上,受到汉天子亲自接见。
      至于湖南,也有一批投诚的将校,军事素质要比荆南优秀得多,毕竟一路打出来的,但是,没有一人有幸来京。这也算因为武力对抗朝廷,而产生的同荆南将领的区别对待。
      殿中气氛很热闹,毕竟凯旋还朝,得胜而归,这是天子亲自举行的庆功宴。韩通牵头,酒意高涨,呼声热烈,脸上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花,他此番算是长脸了,三年前遭贬,如今载誉还京,腰杆子硬,能抬头仰面示人,岳州一战,大破逆军主力,取周行逢性命,这实实在在的战功。
      张勋开始开国之后头一次来东京,此前一直在地方为将,剿抚治安。此番来京,受到天子亲自敬酒,也有些忘情,喝得面红耳赤。心情格外得好,已经有些风声,凭着他在岳州的战功,此番朝廷就南征议功策勋,仅论战功,他必在前三之列。
      唯一有些尴尬的,要属孙立了,带着小底军到南边走了一圈,他自己倒一场仗都没捞上,非但如此,身躯倒肥了一圈。刘承祐还以调笑他,说江陵的风水养人,臊得他有些脸红,毕竟细数下来,此次战功轮不上他,但论滋润,是没有谁能和他相比的。
      “此番南征,大获全胜,全取荆湖,为一统天下,奠定稳固的前进基础,卿劳苦功高,朕仅以此酒再谢之!”端着酒杯,与慕容延钊站在一块儿,以一种朋友之间的亲和语气,对他道。
      慕容延钊双手持杯,表现得很谦逊:“此皆陛下睿智筹谋,枢密妥善调度,群臣同心支持,将士英勇效命,臣不敢居功!”
      一句话,将自己的功劳,淡化到最小。对此,刘承祐笑容更盛,也显得真诚了些,连夸慕容延钊谦恭,虚怀若谷。
      都说军人不干政,不问政治,该纯粹些,但那只适用于中下级军官。到一定地位,若还不通政治,那么势必难以持久。
      似慕容延钊,已为殿帅,今又取得“灭国”之功,声望可以说盛极一时了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仍能保持着头脑的清明,小心翼翼,不犯忌讳,也算难得了。
      不过,即便如此,刘承祐仍不禁考虑起,此后该如何安排慕容延钊,是否还将他放在殿帅的位置上,若罢之,又该以谁继之?赵匡胤?韩通?
      怀着稍显复杂的情绪,刘承祐转身,面带笑容,走向左首那个更难安排的人:“郭公,三年未见,风采依旧啊!”
      面对天子那温暖人心的笑容,郭威老脸上尽是谦顺,拱手应道:“陛下才是神采四溢,令人心折,臣已年迈衰朽,老之将至,鬓间发丝,已然斑白了!”
      目光扫过,注意到郭威两鬓,确是一片灰白,透着暮气。笑容更盛,示意起身的郭威坐下,与其碰了一杯,轻抚其背:“郭公乃国之柱臣,朕仰仗之处,还有许多,此番担转运之责,使大军供给无匮,就是明证。而今老臣凋零,郭公还当保重身体啊……”
      “谢陛下关怀!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第51章 郭氏父子
      万岁殿的御宴,没有持续太晚,毕竟将帅们征战既久,归途疲惫,需要休息,作为皇帝,得体恤。不过,整场御宴,宾至如归,总算没有再出“矜功自傲,殿前失仪”的状况,一干将帅都规规矩矩的。
      “父亲今日喝了不少酒啊!”半轮残月当空,夜色有些暗淡,出宫的通道间,郭荣扶着郭威,轻声说道。
      夜风微大,终于带来少许凉爽,似乎将郭威脸上的醉意吹散不少,稳稳地前行着,郭威说:“天子诸般盛情,我也不能拒绝啊!”
      “所幸,父亲终究是还京了,一家人对您十分想念,如今终可团聚了!”郭荣感慨着。
      郭威当年南下襄阳赴任,除了一名侍妾之外,随行的只有几名部曲、僮仆,其余妻妾家小概未携带。当然,留质的性质没有那么深,因为其诸子女都已长成,要么当官立户,要么嫁人,只有幼子女仍居公府。
      到如今,郭氏一族,实则已与大汉朝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,当然,反过来的汉廷的影响就如刘承祐所忌惮的那么巨大。
      听郭荣提及家人,郭威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柔情,叹道:“倒是委屈你他们了!”
      “父亲此番还京,牵动上下人心啊,郭家的亲戚、故旧们,都投书示意,想要上门拜访……”郭荣放低的声音始终显得平稳。
      闻之,郭威眉头皱了下:“倒让你不胜其烦吧!你如何安排的?”
      “我已通知下去,让他们都安分守己,各尽其职,不得结聚,不得妄议,不得违法!”郭荣应道。
      “看来,你也有莫大的长进啊!”郭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      郭荣则叹了口气,面上稍作犹豫,道:“父亲既已还朝,儿也当自请离京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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