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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皇兄何故造反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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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皇兄何故造反? 第796节
      刚刚岷王拦下来的,只是其中相对比较容易的四条。
      毕竟,无论是重宗学,设科选,还是制拜扫,革冗职,针对的都是低阶宗室,而且一定程度上来说,是解决了一部分问题的。
      大明的宗室发展到现在,虽然不明显,但是低阶宗室的确还是遇到了很多问题的。
      如果说朝廷有这个意愿,放开四民之业的限制,相信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,是愿意支持的。
      但是,后面的这几条,就纯纯的是要得罪人了!
      所谓严保勘,慎婚姻,说人话就是加强对于宗室身份的审核。
      大明的宗室,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生孩子。
      没办法,别的基本也干不了啥,但是,正经的王妃,侧妃,都是需要朝廷册封的,礼制繁复,而是需要家世清白,伦序相应,像是出身贱籍,或者说,伦序服属有碍的,压根不可能通过朝廷的审核。
      所以大多数的藩王,就干脆先斩后奏,朝廷的册封爱给不给,反正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,天家血脉,总不能不认。
      如此一来,孩子上了宗谱,那母亲自然也要有个名分,就这么着,绕过朝廷的册封,娶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妾,向朝廷请了一个又一个的诰命。
      严保勘,慎婚姻,具体来说,就是加强对于藩王宗室的婚姻管理,凡是家世,伦序不符合标准的女子,一律禁止请封,不得娶纳,私自娶纳的,一律改正另选。
      对于未经朝廷册封的擅婚女子所生的子女,只许请名上宗谱,但是不许请封,不会给予爵位,不论是藩王子女,还是郡王子女,每年统一只给最低额度的禄米五十石,郡王以下擅婚子女,不给禄米。
      至于立忧制,严刑罚,就更是严苛。
      严刑罚容易理解,就是加强对于宗室犯法的管理,像是伊王,广通王,阳宗王这些在地方上嚣张跋扈的亲王,郡王,虽律法不能直接惩治,但是,如若天子亲鞠属实的,要依制从严从重给予包括但不限于降发高墙的惩罚。
      而立忧制,指的是服丧期间的仪制,当然,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仪制当中,涉及到了继承制度的完善,诸如亲王,郡王五十岁以上无嫡子,方可改立庶子为世子,再比如宗室有弄虚作假,欺瞒朝廷,伪造请封的,要给予撤除爵位的惩罚。
      这几条,基本上就是完全从朝廷的角度出发,严格限制藩王的权力,对朝廷有好处,但是对藩王来说,却是大大的坏事。
      可想而知,一旦亮出来,必然会引起藩王的极大反对。
      但是,这件事,要是由岷王来提,的确也不太合适,太容易暴露这位身在那啥心那啥的立场。
      所以,这倒霉事,自然就只能落在文臣的头上。
      而作为负责礼制的礼部,肯定是躲不过去的。
      哀叹一声,胡老大人抱着晚节不保的悲壮心情,到最后还是上前,道。
      “陛下,臣以为此事所涉非小,仪制一道,固然是礼部所掌,然则其中涉及宗禄刑罚等诸事,当与刑部,都察院,户部等商议后,方能拿出完整详细的章程……”
      第889章 大冤种沈尚书
      问:当一件事情很难办,但是又躲不过去的时候,该怎么办?
      作为一个久经仕途,且屹立不倒多年的五朝老臣,胡濙的回答是,第一要敢向前冲,能往上打。
      虽然说这是私下里,但是正因为是私下里,所以天子的话摆在这了,才更容不得他们退缩。
      越是这种场合下,越是事情难办,越不能磨磨唧唧的。
      要是不难办的话,天子随便在早朝上一提,自然就有无数的人涌上来做。
      正因为难办,所以天子才私下来找,也正因为难办,所以,天子才找了他这么个德高望重的五朝老臣,礼部尚书。
      人总是要有用的,总想着谁也不得罪,最终就是谁都会得罪。
      所以该顶上的时候,再艰难也得顶上,只有关键的时候顶得上,屁股底下才能坐得稳。
      胡濙心里跟明镜一样,以天子的性格,决定了的事情,就必然要做到。
      他胡濙要是办不了,自然就会有其他人来办。
      别人来办,就会有两种情况,一种是他下台,别人上台,另一种更惨,就跟今天一样,事情别人来做,黑锅他来背。
      毕竟,宗务一道,绕不开的就是礼部和宗人府。
      身为礼部尚书,胡濙若袖手旁观,倒不是不行,但是不管怎么袖手,一旦出了事,这个压力都会来到他的身上。
      倒不如干净利落的接下来,既在天子面前留下一个关键时候能顶得上的形象,又把怎么办这件事情的权力,握在了自己的手中。
      事情自己来做,该宽该严,该收该放,方向总是自己来把控的,不至于跟在别人的屁股后头收拾手尾。
      但是,如果只领悟到这一层,那么就只是鲁莽而已。
      接下来好接,但是办好却不容易,要是闷着头光知道接,在天子这的印象倒是留好了,可作难的只会是自己。
      所以,在坚持第一条原则的基础上,第二条,就是得敢提困难。
      在朝堂上呆了五十年,胡老大人早就过了年少气盛,非要事事证明一下自己能力的阶段了。
      事情难做就是事情难做,办事的态度要好,但是客观困难也得说,当然,强调困难的同时,不能让天子觉得,这是在推脱埋怨,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……让搭档去说!
      这也是虽然胡濙最先看到奏疏,但是,这段时间以来,他都在和天子商议完善,但是却并不过多说事情有多难办的原因。
      逃不掉的还有这位岷王爷呢,等他来了,自然会说的……
      朱徽煣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,找他过来一块商议的建议,其实是上回觐见的时候,胡濙老大人提出的。
      红脸白脸嘛,总得分工合作,不能让他一个人都唱了。
      当然,仅仅有这一步还不够。
      天子把事情交给他们,要的是他们来办事,不是让他们来叫苦的。
      所以,说完了困难,自己得有解决的办法。
      前一步可以让别人来做,但是,这一步一定得自己来。
      说白了,想要马儿跑,不能不让马儿吃草,要学会借力,尤其是借天子的力。
      整饬军屯为什么能推行的下去,还不是因为天子肯放权,肯让于谦全权主持,甚至于为此,于谦差点把兵部变成自家的后花园,天子都没有阻拦。
      整饬军屯是大政,那天子要整饬宗务,自然也是大政。
      既然如此,那就不能厚此薄彼,更不能独断专行的把事情交给他们就不管了。
      该给的支持还是要给的!
      要知道,这件事情,尤其是礼部要承担的部分,可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人的活儿,要是没有天子的支持,胡老大人是决计不会干的,就算是干,也有的是法子出工不出力。
      这一点,朱祁钰也明白。
      身为天子,在这种涉及到国政方向的大事上,是绝不能只管结果,不求过程的。
      不然的话,要么会导致底下人打着旗号胡作非为,这一点最典型的,就是刚刚发生的土木之役。
      要不然的话,就会得到一个虚假的结果,譬如嘉靖,耳朵边倒是舒服的很,但是实际上,真正的情况却没人给往他面前递。
      既是国政大事,天子可以不事必躬亲,但是,每一步的走向,必须自己控制,至少要了解清楚,给底下人指明方向。
      因此,沉吟了片刻之后,他开口道。
      “既是如此,先让叔祖安排着,给各家宗室去信问问,礼部也先上个奏疏,到时候朕下廷议。”
      “至于这几条措施,旁的衙门牵扯不大,但是关于宗禄的部分,得和户部商议,大宗伯这几日,便可和沈尚书谈谈看,到时候由礼部主导,户部联名呈个本上来,朕瞧瞧再说!”
      得嘞!
      胡濙眼中精光一闪,拱手道。
      “陛下圣明!”
      他要的就是这句话。
      要不怎么说,陛下是个圣明君主呢。
      这份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贴心,可不是一般的君上能做到的。
      整饬宗务这件事,涉及的面不算广,但是影响却不小,难度丝毫不比整饬军屯要简单。
      所以,肯定是要拉人一起来担的。
      岷王接走了一部分压力,但是最难的部分,还在礼部这里,所以,还需要继续再找人一块背这口锅。
      胡濙虽然举了这么多的衙门,什么刑部,都察院,户部,但是其实,核心就只有一个,那就是户部。
      因为这件事情一旦办成,户部是得利最大的。
      甚至可以说,从改革的动力上来说,户部比礼部的动力要更强。
      这是没办法的事,谁让户部管钱呢!
      大明要说最花钱的两个地方,一个是边军,另一个就是宗室。
      偏偏,大明的税收制度又比较特殊。
      边军的军费,户部只要想,还是能控制的,但是宗室的禄米,户部却是压根就管不了的。
      历年地方的税赋在收取之后,一部分押解京师,另一部分,就会直接用作当地宗室的禄米。
      换句话说,这部分的税赋,压根就不会过户部的手,最多就送来个账本,让户部干瞪眼。
      如今各处都需要用钱,尤其是一旦灾年到来,那么,朝廷最大的压力,必然会在户部身上。
      所以,如果能够削减宗室的花费,那么户部必然是头一个赞成。
      但是,显然天子也看到了,对户部来说,他们关心的只有宗禄的部分。
      至于像其他的措施,像是严保勘,严刑罚,慎婚姻这样虽然有效,但是并不能立竿见影节省花用,却会引得宗室不满的措施,户部必然是趋向于保守的。
      因此,既然要整饬宗务,主导权必须仍由礼部掌握,但是,宗禄这个最得罪人的烫手山芋,就得拉上户部一起背锅。
      这一点,其实也是正合胡濙的想法的。
      还是那句话,只要是触动到了宗务的部分,那么礼部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。
      既然如此,那么这个主导权就不能交出去。
      胡濙不愿意掺和风波是一回事,但是既然掺和了进去,那么,他就不可能毫无作为。
      何况……胡濙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,但是很快被遮掩下来。
      宗室之患,也是太宗皇帝一生的心病啊……
      不过,这个细小的表情虽然稍纵即逝,但是,到底还是被上首的朱祁钰给捕捉到了。
      心中叹了口气,最后,他也没多说什么,只是挥手,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。
      众人各怀心事,只有某户部尚书,此刻还懵懂不知,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,被人塞了个烫手山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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