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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汉道天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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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1274章
      刘协笑了起来。“圣人也是人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他连小儿辩日都无法判断正误,可见并非生而知之。”
      “陛下知道吗?”
      刘协本想装一把,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“你还记得在凉州时,我和你说过的话么?”
      荀文倩略微一想。“记得。山越高,气候越是寒冷。”
      “你想过为什么吗?”
      “这个……倒是没想过。”
      “你看,发现问题,却浅尝辄止,不作深入思考,如何能有进步?”刘协嘿嘿笑了两声,伸手在荀文倩的鼻子上刮了一下。“就像两小儿辩日这个问题,摆在面前几百年,有人去认真想过答案吗?”
      荀文倩愕然。
      刘协随即又道:“你们只知道赞赏夫子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的品德,却不想着如何求知,难道这就是夫子所希望的?如果夫子也是如此,入庙不问,又何来博学,开一代风气?”
      荀文倩愣了片刻,苦笑道:“这么说来,天下读书人千万,其实没几个人真正从圣人之教。”
      “你这话算是说对了。只会读死书,开口子曰,闭口诗云,有什么用?只有受圣人之教,又不自限于经籍,面对现实,坚持不懈地去寻找答案的人,才是真正的圣人子弟,儒门脊梁。”
      刘协最后叹了一口气。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党人还是有其可敬处的。至少他们敢于行动,以身殉道,而不是满足于坐而论道。他们只是做得不好,比起什么也不做的犬儒强太大多了。”
      “犬儒?”荀文倩琢磨了一下,没有细问。
      这两个字很直白,指向也很明显,大可不必多问,显得自己太蠢。
      不过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刘表,想到了南阳郡学的宋忠等人。
      两人没什么特定的主题,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。从南阳郡学聊到当年凉州之行,又从凉州之行聊到荀悦的泰山之旅,随即又从荀悦聊到了荀谌,说到了渤海的德政,最后又扯到了西域以西,那片据说曾被亚历山大征服过的土地。
      直到说得困了,相拥而眠。
      第二天一早,荀文倩睁开眼睛的时候,刘协已经起身,不见了踪影。荀文倩一边自责睡得太深,没有尽到责任,一边起身梳洗。
      回想着昨天与天子的闲聊,她越想越觉得遗憾。
      荀悦要去泰山求证的问题,她几年前就曾经接触过。可惜她正如天子所说,根本没有用心去寻找答案,所以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。
      正如两小儿急论的问题,过了几百年,还是一个未解的问题。
      这样怎么能有进步呢?
      我解决不了皇权废立那么重大的问题,却可以在这些小问题上做些努力。
      荀文倩一时出神。
      与皇后伏寿一起吃早饭的时候,荀文倩提出了自己的想法。她想研究一些具体的问题,就当是平时的消遣。
      伏寿听了,也觉得有趣。
      比起忙于筹建印坊的荀文倩,她的空余时间更多,也更无聊。如果可以研究研究这些问题,既能消磨时间,又不至于无所事事。
      “你打算如何入手?”
      荀文倩笑道:“我想悬赏。”
      “悬赏?”
      “是的,印坊很快就能建好,我想在报上发布悬赏,谁能给出能令人信服的答案,就奖励十金。皇后,你有兴趣参与么?”
      伏寿有些犹豫。
      虽然贵为皇后,十金对她来说却不是一个小数目。她不像荀文倩,手里还有印坊,有其他的收入来源。
      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问题,花上十金,是不是有些夸张了?
      “我还想自寻答案,不求人。”
      荀文倩念头一转,便明白了伏寿的心思。她笑道:“皇后何不考南阳郡学的大儒们?他们既以儒门子弟自居,夫子受窘,为道门所笑,他们理当为夫子分忧。”
      “这样……合适吗?”
      “我以为合适。”荀文倩郑重其事的说道:“这些都是天地之道。不知天地之道,有何面目论人论治?”
      第一千零四十章 夫妻同心
      伏寿觉得荀文倩这个建议不错。
      她本想去南阳郡学看看,以示皇恩浩荡,重视教化,没曾想宋忠等人竟暗戳戳地为刘表叫屈。
      既然如此,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天子的智慧。
      刘表被这个问题难住,甚至中了风,他们想为刘表出气,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。
      如果没有,那南阳郡学也就不必去了。
      伏寿很快就命人到南阳郡学传懿旨,寻求解答。
      而且她还让人隐晦的表示,这就是让刘表中风的问题。
      接到皇后懿旨,也感受到了皇后的不满,宋忠等人不敢大意,纠集郡学里数得上的儒生,一起商讨。
      他们需要解决两个问题:一是如何缓和与皇后的冲突,一是如何解答皇后提出的问题。
      皇后出于琅琊伏氏,真正的儒学世家,是他们拥护的对象,而不是要打击的目标。
      与皇后发生冲突,绝不是他们希望的目标。
      第一个问题好解决,派人去解释一下就行。
      第二个问题却有些麻烦,至少比他们想象的麻烦。
      刚讨论了几句,气氛就变得激烈起来。
      倒不是分歧大——他们的观点超脱不了两个小儿争论的范围——而是有人联想到了刘表的遭遇,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解答这样的问题,应不应该解答这样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