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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《盗墓架空》无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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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无头 41
      41.
      当二叔的房门被敲响的时候,我整个人反射的跳了起来,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偷看王盟给二叔的传真,作贼心虚的心理一下子涌上来,我连忙随手从旧钢琴上抓了一本父亲的Sophocles选集,胡乱翻开,碰的一声坐在椅子上,翘起二郎腿,装作正在阅读的模样。
      我深吸一口气,故作镇定的问道:「谁?」
      「我是顺子。」
      「进来。」
      门打开了,只见顺子犹豫的站在门口,脸上的神情很是困扰:「先生,不好意思,打扰了…」
      「不会,怎么了吗?」
      「那个…有一些事情我们无法作主,不知道该怎么办…」顺子犹豫起来,朝鲜口音变的十分明显。
      「发生了什么事?」
      「有一个客人来拜访王先生,但是王先生还没回来,而且我们怎么样都联络不上王先生。照理说,应该是要将客人打发走的,只是对方赖着不肯离开,我们也不敢请他走,毕竟对方是大角色…」
      顺子吞了一口口水,继续道:「先生是王先生的好友,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到他?或是吴二老爷?这位客人我们实在惹不起…我知道这样要求先生实在有些僭越,但…」
      「不要紧,只是我…」我很想帮他的忙,可我也不知道如果王盟电话不通,该怎么联络他:「他的每一支手机都试过了吗?」
      顺子点点头:「我们知道的都试过了。」
      「潘子呢,潘子怎么说?」我突然想到,毕竟潘子在二叔公馆里,事情要作主应该也还轮不到我。
      「潘爷稍早打了一针镇定剂,现在还醒不来。」顺子哭丧着脸说道。
      「是这样吗?」我思索了一下:「对方是谁?」
      「先生知道,黑检察官吗?道上人称黑瞎子。」
      黑眼镜!
      我完全无法掩饰我惊愕的神情,原来那傢伙没死!
      或许我潜意识里觉得为了七星疑棺阵丧命是一件极端不值得的事情,所以听到他还活着其实我有点放松。
      但是马上又警觉了起来,黑眼镜,那可恶的傢伙设下了阴险的陷阱,害我彻底误会了闷油瓶,还在后头追赶他。他来二叔这里做什么?找王盟?
      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,二叔三叔王盟潘子,他们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他们只希望把我护在身后,要我什么都不去想,他们基本打算将我留在二叔的公馆里,等三叔让整件事情尘埃落定。
      但是黑眼镜不一样,如果有足够筹码,或许我可以从他的嘴里套出一点话。
      如果有足够筹码的话…
      「带他到前面的会客室。」我平静的说道。
      顺子错愕的看着我,彷彿不相信他的耳朵:「这样…妥当吗?」
      「送一瓶红酒,两个高脚杯过来,我要见他。」
      这种机会只有一次,错过就没有了。
      黑眼镜被带进来的时候,酒和杯子都已经送来了,我挥挥手,要顺子在外面等,他犹豫了一下,似乎想要说什么,但是我没有给他机会辩驳。
      「这样好吗?」黑眼镜笑呵呵的说,看着我将门关上。
      「什么好不好?」我微笑问道,比个手势:「请坐。」
      「等吴二爷和王盟回来,非得把这帮驴蛋劈了不可,嘿嘿。」
      黑眼镜也不客气,在沙发上随意的坐下。他的左手用石膏包了起来,吊掛着,看来那场直昇机上的爆炸,他也没有全身而退,但是那样程度的失事却只伤到他一隻手臂,可见他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覷。
      我笑而不语,我当然知道他在暗指什么,王盟连大门都不让我单独出一步,更不用说跟这个危险的傢伙单独谈话了,要是黑眼镜现在突然发难杀了我的话,二叔三叔会抓狂的,那外面那帮子人有几条命都不够赔。
      毕竟顺子他们不晓得我的真实身份,也不清楚我跟吴家究竟是什么关连,只是看我跟吴家人很熟稔,推测我应该有点地位,所以遇上了黑眼镜才会找我帮忙,听我的意见。
      不过我绝对不会让黑眼镜有机会杀我的,要是真搭上外面一帮子人的命,我承受不起。而且我相信这傢伙是可以谈条件的,不是无理取闹的角色。
      再说,我十拿九稳,赌定他不会趁机杀我。
      开酒瓶,我帮他倒上一杯酒,递去:「找王盟有什么事情吗?」
      「上次帮你们进警局的忙,不是说好要交换情报的吗?就那件事。」黑眼镜摇了摇酒杯,醒酒。
      「喔,不好意思,王盟还没有回来,不介意的话你我坐着聊一会儿,等他一下吧。」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,在黑眼镜的面前坐下。
      黑眼镜咧嘴一笑:「场面话就不需要说了,吴少爷,背着吴家,你找我有什么事?」
      我轻轻的抿了抿唇,摇摇头:「没什么,只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分享点消息?」
      他开怀的笑了,露出一口白牙:「我从来不干对我没好处的事。」
      「我知道。」浅尝一口酒,我道:「我没好处能给你,但是不同我合作,对你只有坏处。」
      「喔?」黑眼镜嘴角上扬,饶富兴味的看着我。
      我慢悠悠的晃了晃酒杯,轻嗅着酒香,身体朝后,翘起二郎腿,半抬高酒杯,似乎在观察葡萄酒的顏色。
      「这酒不错。」我道。
      「是不错。」黑眼镜笑道。
      我又观察了一阵子酒,温吞的尝上一口,彷彿在试味道。
      「只可惜有点太涩了。」我道。
      「对我来说也太甜了点。」黑眼镜笑答。
      「下次请你喝烈一点的酒好了。」我微笑着,缓缓说道:「…你应该知道我手上握有你的把柄。」
      「喔?」黑眼镜笑瞇瞇的,没说什么。
      「你应该也很清楚,那个把柄是什么。」我保持笑容,说道。
      「吴少爷,我天资駑顿。」黑眼镜手一摊,嘻嘻一笑。
      我淡然一笑,再喝一口酒。
      「我知道你的后台是谁。」
      「喔?」黑眼镜笑得更是灿烂:「是谁?」
      「想想我是什么人。」避开不回答他的问题,我笑道。
      「所以呢?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。」黑眼镜毫不在乎的说道。
      「我是不能拿他怎么样。」我静静的微笑。
      「你不可能影响他。」黑眼镜一耸肩,笑道。
      「我的确不可能影响他。」我静静的微笑。
      黑眼镜笑而不语,但是从开始到现在,唯一的一次,他沉默了。
      我起身,帮他加酒,也帮自己添酒。
      「这么说吧,二叔三叔他们,似乎不知道你的后台是…」
      话还没说完,我就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。
      黑眼镜开心的笑了。
      可恶,太大意了,太得意忘形了!
      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断在做拖延时间和考验对方耐性的行为,因为我们都很清楚,在这样的谈话里,谁先失去了耐性,谁就输了。我一直处于挨打的状况,黑眼镜比我厉害太多了,我跟他瞎扯他就跟着我豁,我不管讲什么他都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,不追问也完全没有透露出一丝好奇,逼的我只能一直出招,试图引他上鉤。
      当我终于说出我知道他的后台是谁的时候,他才慢慢被挑起了兴致,因为我没有正面的回答他,他只得猜我的底细,虚晃着,他猜不透我究竟是卖的什么药,于是他只好笑而不语。
      就那这一刻,我输了,我被他的沉默逗的得意忘形了,一下子露了自己的底牌,告诉了他我的真正意图是什么,只要他还猜不中,筹码就握在我的手上,因为他不知道我要做什么,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,但我一旦讲出来,就让他有了破解的办法。或许他之前的沉默根本就是故意要引我上鉤,让我得意的讲出自己的底细。不过不管怎么样,这场过招,我都输了。
      极度不甘心,我拼命压制着自己失望的情绪,喝了一口酒,努力维持着笑容。
      「其实你这局设的不坏,只是底牌出得太快了。」黑眼镜笑道,指出:「你的筹码,是押在『如果你将我的后台透露给吴二爷或吴三爷,会对我的势力或是我所能得到的情报有所影响』这样的前提之下。那么,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,那种事情,怎么样都好,我一点都不在乎。对我而言,失去的东西再抢回来,就也还是我的。」
      我没有答话,连笑都快要笑不出来了。一败涂地,真的一败涂地,我太高估自己了。
      「不过我想知道,你是从哪里得知我后台是谁的?」黑眼镜修长的食指,轻抚着他的嘴唇,玩味的问道:「我认为,你心里的答案是正确的。」
      「只是我自己的推测而已,从一些小跡象,」我坦然的答道,愿赌服输,我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:「是你自己回答的那句『所以呢?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』,证实了我的推测。」
      黑眼镜微微挑起了眉毛。
      沉默了一下,他道:「再问一个问题,你原本,希望我帮你什么忙?」
      「你应该猜的到吧?我想知道真相,整个事件的真相,二叔和三叔在隐瞒什么,那位小哥是谁,佔据废弃商业区的势力是什么来歷,你们…究竟是为了什么东西可以争的这般你死我活…」
      黑眼镜嗤笑了一声,不以为然:「你的执着还真是无聊。」
      无聊吗?或许吧。在许多人的眼里,我的确是会为了许多小事情执着的无聊人。
      「不但无聊,还很没意义。」黑眼镜带着张扬的笑意,说道: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场骗局,真相也不过是另一种谎言。什么是真实?没有任何事情是真实,因为你只能看到你所看到的,其他你什么都不晓得。」
      「这里,你犯了第二个错误,你认为我知道真相,而且我能够告诉你真相。但事实是,我对于真相的揭露,一点兴趣也没有。就算隐瞒部分的真相,实际上会纵容了某些人或伤害了某些人,我也无所谓。你知道我的后台是谁,他是在乎真相没错,但我只负责帮他办事,你想问的事情,我不知道,也不想管。」
      我紧紧的抿着嘴唇,一句话也不说。
      「人生在世,不如把这场骗局当真,自欺欺人的活下去。人生苦短,你又何必自找麻烦?」
      黑眼镜停顿了一下,笑道:「不过,要是你无论如何都还是想要知道真相的话,那我奉劝你:你不能执着于从别人身上得到答案,别人很可能骗你,不希望你知道一些事情,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和你说实话,谎言生谎言,你再追问下去只会让自己觉得世界上任何的东西都变得不可信,乱七八糟的资讯越来越多,你要瞭解事情的真相,不如自己去寻找答案。」
      我有点惊讶,我原以为他只是想要以指出我的错误来挖苦我的一败涂地,没想到他居然同我说这些。
      黑眼镜猛然一起身,从我身旁捞走我刚才随手拿起的那本父亲的Sophocles选集,翻开,怪腔怪调的大声嚷嚷:「唷,《Oedipus Rex》呢,我不知道小爷您看这个啊。」
      啊?
      我一下子无法反应,这本书怎么了吗?为什么话题一瞬间跳脱到十万八千里外?
      但是下一秒鐘,当门被砰的一声摔开时,我就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。王盟沉默的站在门口,双唇抿成一条线,苍白的脸色透露了他正在盛怒之中。
      「黑瞎子,谁准你进来的?」王盟的语调冷的像冰。
      「我。」我淡淡的说道。
      王盟沉默的看着我,似乎一瞬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深吸一口气,他朝黑瞎子拉开笑容,好像刚才的冷漠皆是错觉:「真是不好意思,怠慢了。」
      「不会,」黑眼镜嘿嘿的笑着,手一摊:「吴少爷他陪着我谈了点文学。王法医,吴少爷他挺行,两三年之后绝对是个角色。」
      我默然不语。
      「那真是太好了。黑检察官,这边请。」王盟客套的说道。
      高脚杯轻轻放在桌上,黑眼镜将父亲的Sophocles随意的扔在他刚刚坐的位置:「誒,我先走了。」
      「慢走。」我起身送客,笑道。
      听着王盟和黑眼镜的脚步声走远,我颓然倒在沙发上,全身不能克制的颤抖着,手和脚都冷的跟冰块一样,跟黑眼镜过招心理战比我预期的可怕太多,就算我料准了他不会对我怎样,精神上的压力还是大的吓人。
      一败涂地啊,我终究太生涩。
      好不容易镇静了一点,我才慢慢的从沙发上爬起来,整理了一下情绪,然后收起酒和杯子,万分疲惫的走到黑眼镜刚刚坐着的沙发旁,将父亲的Sophocles选集拿起,准备放回二叔房间。
      拿起书来的时候我觉得不大对劲,刚才放在沙发上时,厚重的书本有一半陷进沙发里,看不大出来,现在一拿,感觉书里头好像夹了什么。
      翻开一看,只见在那个页面,底比斯国王Oedipus正激烈的和盲眼的先知Tiresias争执。
      Oedipus愤怒的喊叫着:「谜语-你只知道不断的跟我打哑谜,讲这些阴鬱黑暗的话语危言耸听。(Riddles- all you can say are riddles, murk and darkness.)」
      Tiresias冷冷的嘲弄着:「啊,但难道你不是世界上最会解谜的一个人吗?(Ah, but aren’t you the best man alive at solving riddles?)」
      在这个扉页的正中央,夹了一只小小的银色手机。
      作者註:
      黑眼镜所说的,关于吴邪不应该执着于从别人身上找到答案的那一段话,出自「蛇沼鬼城」,李沉舟对吴邪说的话。
      Sophocles(497BC-407BC),古雅典悲剧作家,《Oedipus Rex》是他最有名的悲剧创作之一,中文往往翻成《伊底帕斯王》,引用line 500-501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