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介绍 首页

    《花开荼蘼 · 春雨杏花》

  • 阅读设置
    第二章 金陵城郊
      时值二月,草长鶯飞,天色阴晴不定,灰云低沉,沉湖衣掀起马车的碧纱帘幕观望,前方是一片葱鬱的树林和曲折的石子路,要穿过这林子,必定要耗去大半天。
      两人因为贪玩,误了时辰,又因天色阴暗,路途曲折,车马渐行渐缓。
      看来傍晚以前是回不到城里了。
      湖衣一颗心直往下沉。
      「听说了吗?最近江南一带出现盗贼。」湖衣的闺中姊妹,江寧织造局的千金曲冰月如是说。但是她的神情像是一点也不担心,她倚着锦垫,手里把玩着围肩的银狐裘。
      「是有这么回事儿。」湖衣漫不经心地回答。
      冰月刻意挨近湖衣耳际,故弄玄虚地压低了嗓音,「听说这些盗贼不只抢钱,还会抢女人。」
      「讨厌!你故意吓唬我!」湖衣忍不住捶了冰月一粉拳。
      天色越来越昏暗,湖衣也越来越不安,想到父亲严厉的眼神,以及返家后免不了的一顿责罚,湖衣埋怨道:「都是你说二月二日是花神生日,未婚姑娘要祭拜花神,我才鬼迷心窍,和你来这什么荒烟蔓草的鬼地方。」
      今早冰月来到府邸,说城郊那一片杏花林都开花了,未婚姑娘若在此间祭拜花神,就会出落得和杏花一般娇艳。湖衣听得心动,于是就和冰月乘马车出城,只是回程时走岔了路,延误返家时辰,眼看天就要黑了。湖衣越想越不甘心,对着冰月的肩头又是一记粉拳,冰月也不甘示弱地予以还击。
      正当两人打闹之际,天空降下夹杂着细碎雪花的雪雨,冰冷湿潮,连车帘都湿透了。马匹受寒,行进更加迟缓。
      湖衣轻轻将车帘拉开。跟随她们出城的,除了驾车的僕役,还有一名织造局的护卫周三,他手握皮鞭,面色凝重,显然对眼下的困境束手无策。
      「你猜盗贼抢女人要做什么?」冰月语态轻松地问道。
      「谁知道啊,」湖衣没好气地回答,「不外乎是当押寨夫人吧?」
      「不……」冰月摇摇头,故作神秘地回答。
      「那是当丫鬟?」湖衣好奇地问。
      「不是,我偷听厨房的嬤嬤说啊,」冰月压低了音量,「被盗贼抢走的女人,都会被卖去青楼当窑姐儿。」
      「死丫头,你疯了啊?」湖衣听到这些市井粗话,霎时飞红了脸,娇声斥道,「要是让闺塾先生听见,还不罚你抄写一千遍弟子规。」
      「说不定真有盗贼会为你而来啊……」冰月还不知节制地说道,直到看见湖衣脸色煞白,才连忙改口,「好啦,爹爹日前从苏州的花影斋进了一批新的胭脂,明日我再差人送一盒给你玩儿。」
      湖衣沉默不语,胸中起了不祥的预感,近日父亲总是眉头深锁,显然为了政务烦心,由此可知金陵城中乃至整个应天府都不平静……
      彷彿要证明她的忧虑成真,马车外忽有一抹黑影迅疾掠过,湖衣正要喊叫,车夫突然勒住韁绳,马匹在发出一长声嘶鸣后,车舆凝然静止。
      湖衣心中疑惑,转头与冰月相望,冰月同样一脸茫然,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停车。
      马车微微晃了一晃,原来是周三跳下车,以充足的中气朗声问道:「骤雨之际,敢问何路人马挡道?」
      湖衣透过车帘,依稀看到马车前有数个黑影,她不敢妄动,屏气凝神地望着前方。
      周三又道:「这是朝廷官员府中车驾,车内坐的是江寧织造局与应天知府家眷,若阁下肯借道相让,在下不胜感激,知府和织造局郎中也绝对不会非难诸位。」
      车舆外一片静默。
      究竟是甚么样的拦路匪,即使听见两人父亲的官衔也无动于衷?
      湖衣虽然又惊又惧,却仍然抑止不住好奇心,偷偷将车帘拉开一条细缝。马车的前方有四名骑着马的黑衣人,他们全以黑巾蒙面,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。
      周三取出随身长剑,驾车的僕役也手握马鞭准备御敌,两人神色紧绷,必然是因为来者不善。
      「他们,」冰月兀自颤抖,「不会真要掳走我们吧……」
      湖衣握了握冰月的手,平日总是任性大胆的冰月,此刻手心竟然汗湿了。
      「都是我乱说话……」冰月哽咽着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
      湖衣摀住冰月哭泣的脸,将她靠在自己肩上,口里喃喃安慰着:「不要紧的,不要紧的……」
      其实湖衣心中也不甚明白,她究竟是在安慰冰月还是在安慰自己。
      兵器交击划开空气里的沉寂,打斗声夹杂着雨声、哼叱声。黑影闪动如鬼魅,快得看不清动作,但见其中一人直扑马车而来。
      湖衣连忙拴上车门,与冰月紧紧相拥,暗自希望周三的身手可以成功退敌。
      车身晃动,前方传来马匹的嘶鸣声,然后是一记闷响,黑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放倒了拉车的马匹,冰月听闻,忍不住啜泣起来。
      风雨颯颯。
      外面的打斗已然止息,伴随着诡譎的静默,连雨雪落在车簷希微声响都听得清楚明白。
      四周是全然的黑暗,空气又闷又重,两人惊恐的喘息声回盪在狭小的车舆里。彷彿过了十辈子那么久,马车的车门被一脚踹开,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孔,一隻大手摀上湖衣的口鼻,周围一切在瞬间趋于黑暗。